发布日期：2018-04-13 09:57

仓颉都阳武

史国强

别云秋先生把《仓颉故里在原阳》书稿发我邮箱有些时日了，品读再三，受益良多。云秋先生嘱我为这本书写序，我不揣谫陋，谈几点感想，与大家共同品鉴仓颉文化的厚重与博大。

探索“仓颉建都”的史迹，是多少年来虽有人提出却很少有人问津的课题，它直接挑战了一直是主流观点“仓颉为黄帝史官”的成说。别云秋、蔺瑞卿等先生在仓颉文化遗迹及史影的探研求索上下了不小的功夫，取得了明显的成绩，并且把研究成果结集出版，向世人说明或者说宣布新观点、新看法，这是仓颉文化研究方面的要事。

应该说把仓颉和原阳连在一起作为一个文化课题，不是云秋等人的首倡，但真正进行这一专题的研究，把仓颉文化与原阳实地古遗迹进行对接，却是他们几个有志于此者较早实践的，这无疑为仓颉文化研究开了新生面。我们知道，仓颉是“三教之祖，万圣之宗”，有“中华第一圣人”之称，而原阳大米也有“中华第一米”的美誉。把仓颉与原阳结合，也就把“中华第一圣人”与“中华第一米”结合起来，“第一米”就是圣米、神米。或者使人联想到，仓颉在此建都，在此造字，那么“米”字是不是在原阳（阳武）创造的呢？当然，这只是臆想。

“仓颉都阳武”一说最早见于《春秋元命苞》，仓颉“治百一十载。都于阳武。终，葬衙之利乡亭。”《春秋元命苞》也称《元命苞》，一般认为成书于西汉末年，是纬书的代表作，是借神意解释经典的作品。南宋时罗泌著《路史·禅通记》大体上继承了这一观点，说“史皇氏仓帝颉，居阳武而葬利乡。”两书相较，稍有变化，罗泌称仓颉为“仓帝颉”，这大约是说仓颉既然能够“建都”必为帝王，从此“仓帝”滥觞。但他却把《元命苞》所说的“都于阳武”改为“居阳武”，把“利乡亭”改为“利乡”，减一“亭”字。诚然，“都”也是可以“居”的，乡亭或缘于汉代的基层管理区划，也不排除指建筑物的可能。虽然《春秋元命苞》是纬书代表，其中也应该有些史影，有民间的传说轶事，纬书并非全是无稽，不然，颇有些名气的南宋学者罗泌是不会因袭其说的。

阳武即今原阳久无争议，以“杨武”与阳武辩，恐有失衡之嫌。把仓颉其人及其行迹与原阳域内古迹孑遗相对应，广泛蒐集地方民间流传已久的传说故事，云秋等先生做了很有益的工作。

“仓颉都阳武”是中国仓颉文化研究的大课题，对于原阳来说具有唯一性，特有性。记得几年前新乡县朗公庙的同志找到我，说朗公就是仓颉，旧的《原阳县志》有记载。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说明仓颉在原阳活动的传说由来已久。已知原阳是“原武”和“阳武”两县合并后各取第一个字合成的。无论“原武”还是“阳武”都有一个“武”字，合成“原阳”后便没有了“武”字，这个过去两县共有的关键字似乎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其实，恰恰是这个“武”字或者蕴含着天机，难怪原武、阳武两县在定名时都不舍这一“武”字呢！

从训诂学上分析，武，可以训作“冥”，隐有龟蛇的意思，五行属“阴”。古人认为，龟蛇是可以连接天地的灵物，是巫觋们的魂灵通天入地的载体。所以玄武也称玄冥，就是龟蛇缠连。“阳武”亦即“阳阴”，蕴含天地万物、太极两仪之象。太极生两仪，这两仪就是阴阳，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爻，万势备焉。而其中的龟蛇是至关重要的。远古先民在龟版兽骨上刻字，卜事贞问，用蓍草烧灼，然后根据裂纹痕迹形势而分析判断吉凶祸福。自古以来，占卜和军事都是同等重要的大事。《左传》记载“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根据殷商习俗，如此“国之大事”大都在国都举行，无论是“祀”（祭祀占卜）是“戎”（军事战争）都与“武”有关。那么，假如“仓颉都阳武”立论无误，是否可以认为阳武（此处指大阳武）就是仓颉刊甲制字的重要源头之一呢？

从考古学研究成果上知道，战国以前“四象”（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是没有玄武的，是龙、虎、鸟、麟的匹配，北方不是龟蛇相交，而是两只近似于鹿形象的神奇动物，称之为麒麟。把麒麟改为龟蛇是在秦汉以后的事。巧合而又有趣的是阳武地名的正式形成也是在秦汉以后，麒麟和阳武（原阳）还真有不解之缘。记得李法先生告诉我，在原阳国营林场有几十只国内早已绝迹的动物，形象像鹿，却又不是鹿，叫“四不像”，实际就是麒麟，如今已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纵横捭阖分析，原阳几千年的历史演进嬗变，博浪沙——阳武——玄武，麒麟——龟蛇——麒麟，这冥冥之中如此的巧合凑趣，难道真的暗含着仓颉——都阳武——葬利乡的机缘吗？

《仓颉故里在原阳》一书介绍当地有很多仓颉的传说，其中有一则故事，说“仓颉的母亲是一位女首领，生仓颉时电闪雷鸣。仓颉的形象像只大鹰，生下来就会说话，奔跑如飞。”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上古传说，正与仓颉是东夷人，以鸟为图腾的史影相契合。书中还说，“原阳有一个村子叫皇爷庄，而今还留存一个查地村，‘查地’初应为‘查帝’，即黄帝查找造字帝王仓颉之处。”很明显，作者把“查”字赋予了寻找访求层面的含义。其实，“查”字用作地名时读作zha（音扎），作姓氏时亦然。《中国姓氏起源》载：查，古商音，读作扎，鉏加切，平声麻韵。出自姜姓，为炎帝后。巧合的是在仓颉陵、庙及造字台所在地的南乐县史官村有一个流传了很久远的传说，仓颉的夫人姓查（音扎），可惜没有“查地”，村中却有不少的查姓人。“查地”在南乐县不可觅，而原阳却有迹可寻。真是不巧不成书。

我们知道，古文献中有“仓颉居衙”的记述。衙，地名。在何处？诸说纷纭。《仓颉故里在原阳》书中说：“南留侯就在衙地，附近有一个村子叫皇爷庄。”也就是说原阳有“衙地”，《原阳县志》有记载。至于皇爷庄，其缘起不明，但仓颉为史皇氏在史籍上却是言之确确的。在南乐县史官村周遭都称仓颉为“仓子爷”或“仓颉爷”，也称“史皇爷”。原阳皇爷庄是否“史皇爷庄”的简称呢？

原阳有“衙地”“皇爷庄”，成为仓颉居（都）阳武的一个佐证，而在南乐史官村西南不远也有一个大的集镇，叫衙里，简写为“牙里”，习称衙里集。原阳和南乐在仓颉文化遗存方面有诸多相似，这也许是仓颉文化在全国、尤其是中原各地普遍分布的有趣反映。

《仓颉故里在原阳》一书的作者对仓颉文化追根溯源的努力是十分明显的，对远古文明与原阳域内古遗迹展开大胆的对应研究，理出了比较清晰的思路，集中凝结在《仓颉故里在原阳》一书中，为中国仓颉文化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资料。尤其是关于“仓颉建都阳武”的专题论述，是其他地方很难比及的，在原阳，有其得天独厚的条件，或者说是优势。前面已经说过，“仓颉建都阳武”论是直接挑战了“仓颉为黄帝史官”的成说。其实，早在三十年代著名考古学大师徐旭升先生就提出仓颉为黄帝史官的说法出现很晚，说“后起的黄帝史官说，不足信据。”他认为说仓颉是一代帝王，还是有来由的，可能是说仓颉为部落的一个酋长。这就和仓颉是帝王，曾经建都的说法相近了。

诚然，鉴于各方面的制约与掣肘，原阳县的仓颉文化研究还有继续深入的空间，深潜的仓颉文化还有待挖掘，作为中华文祖“仓颉之都”的阳武，确实有其得天独厚的优势条件可资利用。原阳县已经有了“仓颉文化考研会”，别云秋、蔺瑞卿、李豫、吴玉杰等专家学者已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取得了很多的成果。我们相信，原阳县的仓颉文化研究一定能创拓一片新天地，特别是在专题研究上前景畅阔，必然能够取得全国同道们期冀的突破。

作为序言，就说这些吧。

 

           2015年暮春于濮上寓所

 

（作者系中国仓颉文化研究中心首席专家）